第2版:理论·新闻

散文创作的“无法之法”

□刘忠禹

关于散文创作,我们常说的一句话是“形散而神不散”。的确,散文的妙处在于,它既挣脱了小说情节与诗歌格律的严格束缚,以自由为外在特征,却又必然依循某种内在的秩序与精神向度。其高下之分,不在格式之工,而在能否于“无法之法”中,将心灵与生活碰撞的刹那,淬炼为真切可感的文字。

散文的素材从不在远方,而在我们日日经过的巷陌、时时面对的人事里。但很多人写不出,并非素材匮乏,而是因为“看”得太浅。朱自清写《背影》,写的不过是父亲送他上车、翻越月台买橘子的寻常一幕;季羡林写《清塘荷韵》,记的也只是自家院子里一池荷花的生长枯荣。这些文字之所以能打动人心,关键在于作者把“看见”变成了“发现”,从具象的场景里,挖出了藏在背后的情感与思考。

散文最忌“假大空”,最怕作者站在云端说空话。巴金先生晚年写《随想录》,字字都是血泪凝成的反思。没有刻意的抒情,没有华丽的修饰,却比任何煽情文字都更有力量,因为那是从生命里流出来的真感情。好的散文要求在“以情动人”之后,更能“以思启人”。这份思考与作者的生命有关,与作者的情感有关,带给无数读者以丰富的启迪。

有人说“散文是自我的解剖”,此言不虚。但解剖并非自怨自艾,映照亦非自我标榜,而是真诚地面对自己的内心,坦然接纳自己的快乐与痛苦,正视自己的迷茫与顿悟,再将这份“自我”置于更广阔的生活里去映照,让读者从中看到自己的影子。譬如丰子恺写《渐》,从孩子成长、父母衰老这些人人皆有的经验切入,剖析“渐”如何既是“造物主骗人的手段”,却也藏着生活的温柔与慈悲。这既是他个人的感悟,也是每个人都能体会的生命况味。

散文的语言,是一种“活的语言”。语言的活性,在于找到文字的节奏。叙事状物,当疾则疾,宜缓则缓。描摹市井喧腾,或可用短促的动词与跳荡的句式,营造扑面而来的现场感;抒写静夜沉思,则不妨以绵长的句读与细腻的描摹,将细腻的心境缓缓铺展。鲁迅写散文,语言犀利如刀,短句斩钉截铁,读来让人热血沸腾,这便是节奏的力量。

无论散文的语言和结构怎么“散”,内里总有一根“线”牵引着。这根“线”或是情,或是理。例如,冰心的《寄小读者》,表面看似纷纭散漫的书信,实际上串连其间的主线,是作者对小孩子们的那份爱心。循着这根“线”,作者把素材巧妙串联,让读者自然地走进其精神世界。

归根结底,散文创作非纯然技艺之事,更近于一种精神的修行。如果作家的文字里凝聚了生活的温度、思想的深度,那么,他的散文就有可能拥有打动人心的力量,让读者读着读着,感觉碰到了最懂自己的人。

(作者系广西青年作家)

2025-12-26 □刘忠禹 1 1 文艺报 content82132.html 1 散文创作的“无法之法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