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版:副刊

松涛的召唤

□高洪波

松涛不是山间的那一派莽苍的绿色音响,松涛是一个诗人的名字,松涛姓李,空军大校,军旅诗人,今年整六十岁,花甲之年回到故乡抚顺,抚顺为松涛建了一座三层小楼,名为“松涛文苑”,用当地宣传部长的一句话:这是抚顺的一座文化地标。

我们一行诗友,应松涛的召唤,聚集在煤都抚顺,来为抚顺的文化地标“松涛文苑”的落成剪彩、助威,这一天堪称是诗人的节日。记得十几年前在湖南湘西凤凰县拜谒沈从文先生故居,在一方巨石上有黄永玉题词,上书道“战士不是战死疆场,便是回到故乡”,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。疆场和故乡,的确是战士的归宿。松涛是军人,他入伍时我退伍,他是空军我是陆军,我入伍时只是北京一个初中生,一列闷罐车七天八夜运到滇南重镇开远;松涛入伍已是著名青年诗人,郭小川、李季、臧克家对他均有提携指点,所以行前我赋一首小诗给松涛:

松涛一缕韵味清,曾借炊烟扬诗名。壮岁从戎不投笔,沧桑无倦人有情。

这诗中点出了松涛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的成名作《第一缕炊烟》,也道出了他在九十年代初的长诗《无倦沧桑》,那个时期松涛由清新明丽的诗风转向沉郁苍劲,连写三首长诗,另两首一为《水浒一日游》,一为《拒绝末日》。三首长诗或大诗,让军旅诗人李松涛对人生、社会、自然的思考变得那样深邃和与众不同,因此松涛成为我的偶像,我为研究“李松涛现象”曾下过一番苦功,也写过几篇感情充沛理性稍欠的评论文章,从那时到今天,也差不多过去二十年了。

二十年前,也是松涛把我们召唤到抚顺,出席首届“雷锋杯”的评奖,记得在北京到抚顺的火车上,我与李瑛、杨子敏、张同吾一干诗友同行。杨子敏还讲述了他战争年代的一次历险:一颗子弹曾卡在他的胸膛上,那是一颗乏弹,力度不猛,否则就不会有人给我们在火车上讲这个故事了。子敏当时是《诗刊》的主编,七年后我鬼使神差地接替了他这个职务,上任初始,子敏便诚恳地跟我说:“洪波,你让我消失。”原来他有一系列庞大的创作计划,职务在肩而无法进行,现在终于解脱了,才使得杨子敏说出这样一席话来。

子敏已然远去,他是在北京奥运会前夕走的,安静得一如他的为人。但我记住了子敏的抚顺之旅,也记住了他讲述的一颗子弹的故事……

松涛文苑落成典礼异常热闹,这是抚顺开发区的高湾林场旧地,村名胡家沟。从松涛文苑望出去,是湛蓝湛蓝的高天,碧绿碧绿的青山,还有真正产生松涛的松林。屋后的小亭可让人歇足,亭外种的是东北人喜食的“苏子叶”,应是一味清心明目的中药,过年蒸黏豆包时必需的铺垫物,也是吃烤肉时上佳的裹食物,苏子叶类桑叶,有薄荷的清香,生食或腌制均好,在我看来这种植物类似西南的“折耳根”(鱼腥草),典型的地方食物。

文苑的草坪绿茵如毯,几方大石卧如狮虎,刻写着文字,这些石头的运输肯定是花了大工夫、大力气的,它们一旦入住松涛文苑,从此便成为文苑永恒的风景。我相信石头们很快活,石头与文人是天生的密友,证明这点的有不朽的《红楼梦》为证,它原名就叫《石头记》。

松涛文苑面积不太大,三百多平方米,但很雅。我尤其喜欢火炕、炕琴柜以及古老如文物般的烟笸箩,这些物件让我想起自己北方的故乡、童年,还有抽旱烟袋的老奶奶;想起年夜饭、杀猪菜,以及一切欢乐的记忆。

松涛是个有心人,收藏家,不说别的,他居然收藏着三十几年间我寄给他的七十几封信件,包括夹在杂志间的便签。当松涛把这些信件展示给我看时,我感受到了一个老朋友浓浓的深情,惊诧中多了许多敬意——这也是诗坛文苑诸友的共识,对于大家,每个人都是松涛的挚友,所有应松涛的召唤来抚顺的朋友,没有一个人是例外,因此松涛归乡的礼遇是大家的礼遇,松涛文苑落成的盛典是诗坛的盛典,松涛的快乐,自然是我们每个人的快乐。

诗人松涛回到故乡,响应的是抚顺市委市政府及父老乡亲的召唤,他从此成为抚顺的文化顾问,为六十岁之后的生活注入新的内涵。

我们来到抚顺,响应的是松涛的召唤,松涛之于抚顺,一如沈从文之于凤凰,相信从此之后抚顺的诗坛会让人刮目相看。

不过我憧憬的则是择一个雪期,盘腿坐在松涛文苑的火炕上,烫一壶老酒,吃两片血肠,跟松涛说:“味道没治了。”等待松涛再一次召唤。

2010-09-10 □高洪波 1 1 文艺报 content19736.html 1 松涛的召唤