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版:文学评论

以小见大的报告文学力作

□白 烨

在当下的报告文学创作中,多是大处着眼的大块文章,看多了这样的作品,再来看简平的《权力清单:三十六条》,就觉得非常特别。概要地说,这是一部以小见大的报告文学作品。从书名上看,它并不突出,甚至有些老实巴交,但你要是看进去,会特别有感觉,会领略到别的作品所没有的风景。

首先,我的一个突出感受是,作品所描述的浙江宁海在乡村一级试行的权力规章——《宁海县村级小微权力清单三十六条》,看似事体微小,实则意义重大,这既是对于各种规章制度的简化与细化,也是对于这些规章制度的公开化、透明化。《宁海县村级小微权力清单三十六条》,看起来只是30多页的一个小本子,但是能把涉及范围广泛的那么多规章与规定,浓缩成一看就能明白的《三十六条》,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做到的。这是长期工作在一线的乡村干部、县镇干部以及相关科研人员,在实践中去摸索和探索,去提炼和总结,才最终形成的。《三十六条》是一个提纲挈领的方针政策总汇,它既具有必须依循照办的权威性,又具有可以监督检查的公正性,这样一种令人一目了然的简化版的规章制度,堪称乡村制度建设的一个创举,实为我们新时代的制度文明的最新体现。

从作品的描述来看,浙江宁海在2013年开始有关村级小微权力制度清单的创建工作,2014年2月正式形成《宁海县村级小微权力清单三十六条》,至现在,这个“权力清单”已经实施了5年多,并取得了前所未有的积极效应,从制度层面推动了乡村建设。从这个意义上讲,它为我们提供了一个目前我们乡村振兴、基层建设最新鲜的经验。但是,这样一个事关乡村制度建设的大事,除了浙江之外,其他地方的人并不是很了解,甚至压根儿就不知道。所以,我觉得这本书有一个很重大的意义,就是通过文学的方式来宣传宁海的乡村建设经验,让更多的人了解这个事情的意义。作家写作需要阅读社会、阅读时代,实际上我们所有人都需要阅读社会、阅读时代。因为社会和时代日新月异,不经常阅读你就会认识滞后,或者印象停留在过去,对现状一知半解甚至完全隔膜。这个作品是作者简平阅读时代和社会的成果,这个作品也起到了让我们从中阅读时代和社会的作用。

第二点,是作者注重用典型事例说明问题和表达主题。作品里写到一些在《三十六条》实施过程中的案例,这些事例都非常典型,从不同的角度表现了《三十六条》的实施效果与奇特作用。比如书中写到湖头村的葛更槐,他对之前的村干部权力无边看不惯,一心想当村主任,也感受一下享有权力的滋味,甚至给自己谋点小私利,结果一当上村主任就碰上了《三十六条》的实施,他发现原来的想法根本实现不了,必须按照《三十六条》去办,才能顺利开展工作。在他想建造综合楼的想法被村民阻拦之后,他想辞去村主任算了,但又看到由于严格实行《三十六条》,使得干部的权力得到制约,村民们扬眉吐气,而这正是自己之前所盼望的,便又打起精神来干好村主任。从某种意义上说,《三十六条》把他制约了,也把他改变了。另一个例子,是张辽村的村支书,从别处得到一笔发展香榧产业的25万资助基金,本想按照自己的意愿,分配给几家香榧产业的大户,但村民代表认为这是扶贫性的资金,应该属于村集体。村民代表们手持《三十六条》跟村干部理论,同时跑镇农办、信访办。经镇里审查,发现确实不符合《三十六条》,已发放大户的25万资金又被追回。作品里写到这一部分时,有两句话给人印象十分深刻,一句是村民代表的说法:“《三十六条》是我们的武器。”一句是作者的感慨:“有了《三十六条》,谁都别想走歪一步。”在这里,可以明白无误地看到《三十六条》的力量所在,它既长了村民的志气,又扬了乡村的正气。 还有一个严根婉的事例,也很能说明问题。《三十六条》实施多年后,她在熟悉和深入领会之后,发现依据《三十六条》,她应该享有一笔养老保险金,就提出来能不能追回。村干部了解了情况又比照了《三十六条》,觉得确实有道理,应该予以补办,于是就帮她补办了养老保险金。这个事情让我们看到,《三十六条》的作用太大了,既能管现在,也能管过去。里面还写到一个退休教师陈先良,他已经70多岁了,但还是要郑重其事地参加村里的党员生活会和各种活动。碰到作者简平,他说自己对《三十六条》非常满意,而且特别提到了“政治待遇”一词,他认为:人民当家做主落到实处,就是作为村民有权参与村里事务的决策和监督。

这几个例子都非常典型,非常精彩。《三十六条》并不只是具体的条文,这些条文其实也是一种政治权力、政治民主的体现。这几个例子,从不同方面体现了《三十六条》的可操作性,以及它多方面的作用,也显示了《三十六条》在浙江宁海已经融入民生民计,已是一种运行自如的日常政治生活。

第三点,是作者简平独特的写作风格,简要地说是朴实的文笔,内敛的文风,总体上看,《权力清单:三十六条》十分质朴。这样的题材,要是别人来写,可能都会抓住一些点去大加生发,大做文章,而简平不是。他单刀直入、平铺直叙,没有拖泥带水的地方,没有冗言絮语、就事说事、决不旁溢。在说事的过程中,把自己的感受和自己一些感想融进来,但也都是非常简练、非常内敛。因为质朴与内敛,作品的叙述极为紧凑,篇幅也就10万字左右。这种简约的写法和简练的风格在当前报告文学作品中也比较少见,我觉得,这样的文风是值得大力提倡的。

2019-01-30 □白 烨 1 1 文艺报 content48190.html 1 以小见大的报告文学力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