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2年行将结束的时候,我在几个瞬间居然认为将要翻篇的这个年份,是2023年。当然,回过神来后,错愕是免不了的。如此倒错,视一年为两年,将日子过成了双份,足以说明时光在这300多个日子里承重几何。
在这一年,我结集出版了《辛丑故事集》,那是对于上一年的记录,依例,我还应该写一本《壬寅故事集》,但是前后数次、合计被关在楼里差不多有四个月之多的日子,我居然只写出了一篇不足万字的短篇小说。我的写作秩序紊乱了。奇怪的是,我又似乎并未感到格外的颓丧。我隐约觉得,仿佛有无穷的日子扩容着当下的这个年份,它好像永不过期,并且,随着时空富有韧力地拉伸,某种力量也在沉默地蓄积。我发现自己因此有了一种可贵的耐心,也因此,在这一年里,一切的“结果”,在我眼中都像是尚未完成的“过程”。
我的这种感受,更多地自然还是来自于我们的文学现场——这一年,端的是堪称“大年”,让人觉得,几乎所有的师友都拿出了重磅作品,但出版刊行了,又不像是惯常经验中的瓜熟蒂落,而是宛如一枚枚沉甸甸的硕果,悬于枝头,积蓄着饱满的态势。就是说,这一年是“蓄力”之年,其能量,也许要待到来年才会充分地释放出来。
岁末,传来了我获得首届“朱自清文学奖”的消息,那一刻,回旋于我脑际的,全是《匆匆》这一名篇中的句子:去的尽管去了,来的尽管来着;去来的中间,又怎样地匆匆呢?……而我,只觉得这去来匆匆的时日,并非弥散于无形,必定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年中改造了我和我的文学,必定有某种力量蓄势待发,正酝酿出蓬勃的生机。
奥兹形容作家动笔前的困窘时说:“一张白纸实际上是一堵刷了白灰的墙,没有门,也没有窗户。”此刻,预先设想自己在2023年将要写出的第一篇小说,我会以一种推开了白纸之门、凿开了白纸之窗的心情,如是开篇:你好,经过了2022年,我是蓄力来到了你的面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