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-7版:专题

张敦小说集《月光大道》

关注小人物的命运

□贺绍俊

《月光大道》是张敦最新的一部小说集。这些小说写的是乡村的故事,他以家乡的父老乡亲为原型,写出了乡村社会在社会大转型之后的众生相,也绘出了一张乡村百姓的“心电图”。张敦写的乡村人物,丝毫没有粉饰打扮,他用一面真实的镜子,裸露出他们的灵魂。他们的灵魂里有心机、有执着、有欲念、有能量、有善意。他用一种耿直的文字,描述他们的爱恨情仇。这些活生生的乡村人物,隐隐显示出与以往小说中的乡村人物血脉相连,但更突出的是,他们身上带着鲜明的社会转型期的时代印记。

张敦在这部小说集中写得最多的人物似乎是傻子。《吉祥三傻》写的是一家夫妻俩带着一个孩子,这一家人被称为“吉祥三傻”。《傻子不宜离家出走》则是六七个傻子演绎出的一段故事。其他几篇小说的主要人物也都缺不了傻子。张敦写的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傻子。他说,这些人并无智力上的缺陷,之所以被大家视为“傻”,只是因为他们都是一些不太合群的人。

不太合群的人其实都是乡村的弱者,比如《骑士》中的母亲生活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,从她出生起就遭到父亲的嫌弃和打骂,她被村长凌辱后不敢回家,只能往外地逃跑,逃跑中又被人拐卖,却因为长得丑竟遭到男方的拒绝。她一直就是一个任人摆布的弱者。父亲同样是一个弱者,他在娶媳妇一事上断了念想,还被他的大哥连逼带哄顶替大哥去做了结扎。但张敦发现,弱者之所以不太合群,是因为他们有一股倔劲。就像父母不顾大家阻挠,坚决要把孩子生下来;也像父亲等到孩子长大后,只身闯四川要为自己的妻子报仇。《影子伙伴》中的三个伙伴,就是因为在中学的不合群而抱成团的。最有倔劲的是李要,他在学校时就敢于向施暴的崔老师发起反击,虽然其后果是断送了自己的读书之路,但他并不后悔,还要在成人之后邀两个伙伴去找崔老师报仇。可以说,这部集子里的每一篇小说或者在写不太合群的人,或者在写乡村人物不太合群的性格。张敦一定要让这些被人歧视的、受人欺负的乡村人物登上文学殿堂。

以前读张敦的小说就感到他的叙述颇有成熟的男人气派,是一种见识过风雨后的从容和淡然,整个叙述充满着活力,却又故意不张扬。他小说中的人物多半是在生活中漂泊挣扎的小人物,他们不甘卑微的处境,有过理想,有过奋斗,但他们多半成为了失败者,或者蜕化为“多余人”。这种“多余人”是张敦认知现实的一种收获。现在他又在其人物谱系中增加了一类“不太合群”的人,从“不太合群”的人的书写上可以看到张敦对现实的认知更加深化。面对公平与正义相对滞后的局面,乡村人物往往采取“不太合群”的方式进行反抗。张敦无疑是站在弱者一边的,他完全是从人性和道义的立场出发,丝毫不是想以此为自己的文学获得一张道德的豁免证,因此他对“不太合群”的人的书写又是非常客观冷静的,不偏袒他们的错误,也不粉饰他们的缺陷。他也正视这些不太合群者的内心渴望,叹息他们只能以微薄之躯向强者表达自己的不满。

张敦的文学观里带有较多的后现代性,因此他的叙述主要是以戏谑、反讽和自嘲为主要手段,具有一种解构的力量,但后现代并不是将张敦引导到冷酷的情境之中,他的后现代里带有温情。

2024-12-27 □贺绍俊 张敦小说集《月光大道》 1 1 文艺报 content77568.html 1 关注小人物的命运